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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小飞出狱第一件事就是来找张晓波报平安，毕竟这是张晓波在信里一再叮嘱的。本来想象中应该是他们深情拥抱冰释前嫌的场景，竟然变成张晓波一上来就一个盖帽，捧着他那青皮脑袋玩个没够。

张晓波摸着他的脑袋，短短的发茬子扎在手心里的触感还挺好玩，揉过来揉过去他还就不撒手了，“谭小飞，你就这样吧，这头比你当年的白毛男人多了，更招姑娘喜欢。”

头皮上神经多，敏感，谭小飞被抚得有点舒服，没多想就问，”你呢？“

”我？“张晓波咧了咧嘴。”你就是帅到天上去，我也喜欢不着啊。“

谭小飞听这话忽然觉着没趣，一错身把张晓波的手晃了下去，”您眼界可真高啊。得，我走了。“

”上哪？“

”不劳您关心。“

话是这么说，张晓波火急火燎地捞起外套钱包跟上来的时候，谭小飞还是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脚步。

俗话说洗心革面从新做人，不只是精神上，还有物质上。

张晓波说要给谭小飞置办一身新行头，去去晦气。再加上，谭小飞进去的时候也还不大，如今二十啷当岁了，几年的牢饭竟然也没挡住他继续生长的个头。他出狱时领了随身物品，还穿回了进去时那一身，横竖都有些挤兑得慌。

张晓波的二手皮卡车不比他当年的各色座驾，一路上叮叮咣咣也不知道哪在响，但他也没脾气，乖乖地坐在副驾上，还系好了安全带。

两人一路无话，张晓波专心地开着车。

谭小飞有些贪婪地看着窗外飞过的街景，这些年他错过了太多太多，北京，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地方，早已经不是他离开时的样子了。

而他身边这个人，也不是当年那个迷惘又爱逞强的小刺头。虽然说话仍然不怎么中听，但性子沉稳了许多，也变得像六爷一样，爱较一个规矩，爱讲一个理。

这也是他被张晓波张臂欢迎的唯一原因吧。一个理，他谭小飞，张晓波得顾着。

红灯，张晓波松了油门，拉起手刹。

”小飞“。

谭小飞楞了一下，这两个字带给他点时空错乱的感觉。以前，关着张晓波那段时间，他常常听到的是张晓波扯着嗓子喊出来的谭小飞，咬牙切齿，不带一点正面的感情，而且后面必然要带上几句脏话。

”哎“，谭小飞应声，然后笑了笑，”忽然这么叫我，我都酥了。“

张晓波没理会他的不正经，伸手在他肩膀上用力地按了按，”这几年，在里边吃苦了吧。“

苦，怎么可能不苦，整日里都要提防着人，表面上拉帮结派，为了活得舒服点，他都学会了点头哈腰，递烟赔笑。抽了从来没抽过的劣质烟，吃了从来没想象过的饭菜，哪一样对他来说都是从折磨变成不得不习惯的日常生活。

唯一能让他有个念想的是张晓波时不时寄来的信，从最初的不情不愿，到最后对他拉起家长里短，张晓波精神世界的变化，他在牢里倒是一点也没错过。他俩像是回到了上个世纪，隔着十万八千里，用最原始的书信交成了笔友。

他乐意在给张晓波的回信里谈谈人生哲学，吹吹牛皮，但却很少提牢里面发生的那些脏事儿。他憋着一口气不想给张晓波看扁了，还有就是，他也不想让张晓波操心。

有次张晓波的信里说道，张学军说的没错，你是个可交的人。

谭小飞在心里也想，六爷说的是不错，你是个善良的人。

善良到和他这个间接害了自己的亲爸和他张晓波亲爸的人能成为朋友。

谭小飞摇了摇头，笑了一下，”也不算太苦。狱里那点劳动量，也就那样了。“

张晓波的表情蛮认真地点头，知道他话里没说的，他懂，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同样身为男人，他完全理解。

他在谭小飞背上拍了两把，”出来就好，这个事情也算是结了。现在重新开始，以后哥罩着你，哥就是你的亲人，你就是哥的亲弟弟。“

谭小飞感觉心颤了一下，张晓波的手在他身上沉甸甸的，他从出狱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心里很踏实。

——TBC——